作者|周纯 李伟 编辑|杨颢
实控人张振新的突然离世，让原本深陷数百亿兑付泥淖的先锋集团，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在巨大的关注度下，一些隐匿的债务关系也陆续得到挖掘。
其中之一便是曾经的“国民果汁品牌”汇源集团。
10月9日，《棱镜》从一名知情人士处获悉，此前，汇源从先锋旗下的网信等P2P平台借款规模或高达20亿元左右。从今年5、6月份开始，部分借款已经出现逾期。这一数字目前尚未得到更多信源确认，而汇源的说法是尚待核实。
早在7月5日，网信官微发布公告称，由于大额企业标的无法及时还款，及部分借款人恶意逃废债等原因，导致集团部分产品出现逾期情况。这一公告正式将先锋集团的兑付危机公之于众。
除了大额借款之外，《棱镜》还注意到，汇源与先锋的合作早已有之。从2013年开始，双方交叉持股了数家公司，有过一段较为漫长的“蜜月期”。直至这次逾期事件发生，双方开始站到了对立面：网信暗示是大额企业标的无法及时还款造成逾期，汇源方面则否认自己是网信负债逾期事件的主导。
无论孰真孰假，这两大不同行业的巨头，都不约而同走到了各自的危局时刻。
6年合作，多家交叉持股公司
据《棱镜》了解，汇源与先锋的合作可以追溯到2013年4月，双方在香港合资成立了汇源金融控股有限公司（简称“汇源金控”）。据知情人士透露，彼时，双方各占一半的股权，而汇源金控作为一个资产端平台，以汇源上下游供应链企业为主体，在先锋旗下的P2P平台借款。
《棱镜》无法从公开渠道获得汇源金控的股权关系。不过，公开资料显示，汇源金控的6名董事中，李焕香、李晓平、肖南、赵鹏四人均与先锋集团的高管重名。例如，李焕香为网信集团董事长，李晓平为先锋集团执行董事，肖南为先锋集团执行董事、首席运营官。
汇源金控董事名单
此外，在公开的报道中，汇源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朱新礼，还是网信A轮的投资人之一。2014年10月，网信完成A轮融资，投资者就包括信中利、君同资本、朱新礼、吴鹰、黄晓捷、唐志刚等。
这在网信今年的借壳上市公开文件中也得到了印证。
朱新礼作为股东的网信为汇源提供融资，一度遭到投资人质疑
上述文件显示，在网信借壳上市之前，汇源集团出售了其持有的175万股网信股份，约占比0.08%。
双方的交叉持股还体现在，汇源集团旗下的北京汇源饮料食品集团有限公司，入股了先锋旗下成立于2016年10月的中新（黑龙江）互联网小额贷款有限公司，认缴金额1000万元，股权占比2%；汇源集团旗下的四季本源农业科技（北京）有限公司，网信集团是其股东之一，认缴出资额63.5万元，持股比例为2.61％。
四季本源农业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是果时汇的运营主体。据《棱镜》了解，果时汇不仅入驻了网信大厦，还一度承接了网信的大宗采购。
7月29日，汇源发布《针对汇源集团与网信集团合作项目的公开声明》，称2013年至今，汇源集团与网信集团陆续就汇源主导的5个农业项目展开金融合作，此合作与汇源果汁及上市公司无关，“双方一直处于平等互利的合作中”。
20亿借款争议与无果的谈判
《棱镜》从知情人士处获悉，从今年6月份开始，汇源集团的借款项目开始出现逾期，此前，先锋集团已经代垫代偿了几个亿。目前汇源集团在先锋的借款规模或在20亿元左右。
对于20亿元这一数字是否准确，汇源集团的相关人士回复《棱镜》称，他们“需要去核实下”。
到7月中旬，由于逾期时间过长，投资人开始抗议。在投资人和网信线下理财师们的强烈要求下，汇源集团派出一位副总来网信谈判。一位参与组织现场谈判的人士告诉《棱镜》，谈判的结果并不是特别理想。
该人士称，虽然汇源集团旗下有不少资产，但现金不足，而土地、厂房的变现需要时间，难度较大。比如汇源有意将自己在怀柔的一个数亿元别墅区项目交给先锋来处置，但实际上该项目是小产权，处置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汇源方面在7月29日的公告中称，由于合作项目均为农业项目，具有回报期较长等特点。截至7月28日，汇源逾期款项为4900万元，仅仅占据网信集团逾期总金额的一小部分，就网信集团逾期负债的规模来说，无法成为网信集团负债逾期事件的主导。
一时无法偿债的汇源甚至提出用果汁抵债的方案。先锋旗下的另一家P2P平台工场微金9月9 日在其官微发布公告称，伊春源原商贸有限公司、伊春汇源生态养殖有限公司、虎林汇源新生态乳业有限公司、虎林汇源新生态牧业有限公司四家借款公司逾期共计400万元。
四家公司均为汇源旗下公司。
工场微金披露的汇源四家公司逾期情况
该公告还列出了以物抵债的产品清单，除了果汁系列，汇源旗下公司还表示有红酒、沙棘类、杜仲类、雪菊类等高附加值的产品，以及木耳、大米等有机农副产品，可以接受产品抵顶债权。
以物抵债的产品清单
百亿负债下，汇源退市危机
汇源这一轮财务状况的信任危机爆发于2018年，导火索是一大笔没有通过董事会批准的贷款。
2018年3月29日，在香港上市的汇源果汁（01886.HK）发布公告，承认一起公司的违规贷款。从2017年8月15日至2018年3月29日期间，上市公司向北京汇源饮料提供了42.75亿元短期贷款，以便后者应对临时营运资金需要或还债。北京汇源饮料是上市公司控股股东兼董事长朱新礼的关联公司，朱新礼持有上市的汇源果汁65.03%的股份。
根据港交所规定，由于授予北京汇源饮料的贷款总金额，已经超过资产比率的8%，需要进行相关披露。然而，这笔贷款没有被及时披露，也没有经过董事会批准。汇源果汁自2018年4月3日开始停牌，并延后发布2017年业绩。根据规定，如果汇源果汁不能在2020年1月31日前达成所有复牌条件，港交所上市部将展开取消其上市地位的程序。
事实上，从2011年起，汇源果汁归属于母公司的净利润已经连续6年为负。2013年，汇源就通过出售资产来回笼资金，当年出手了成都和上海的两家工厂，换来6.5亿元，用做营运资金和下一步偿债。
而对于朱新礼来说，资金链的紧张也许从2009年可口可乐收购汇源被否后就一路随行了。
自称农民的朱新礼，多年来对上游产业有执念，2007年上市前后，手里有些钱的朱新礼一口气在山东乐陵、吉林舒兰、辽宁锦州、江西南丰、山西右玉、广西桂林、安徽桐城、江苏盐城、黑龙江齐齐哈尔布局9家工厂。他当时的计划就是向果汁产业的上游发展，经营果园和水果加工。
准备与可口可乐联姻后，汇源果汁更加速了上游布局。原汇源人士对《棱镜》表示，“因为是有可乐的邀约，一旦跟可乐合并了以后，汇源所有资产的优势应该配置在产能上，就是去供应可口可乐下游的终端出货，他们擅长的是营销体系、销售网络。当时谈判的邀约里面，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汇源果浆供应可口可乐全球系统。”
然而， 2009年，收购意外被否，汇源在紧急调整架构，重建销售网络的同时，还要面对上游大量资金的继续投入。彼时，一些上游工厂已经因为资金不到位陆续停工。
而汇源与先锋的合作，也在不久后就开始了，合作重点正是朱新礼此前投入心血布局的农业项目。而公开报道显示，在过去几年，汇源还先后和道口贷、雏菊机构等多家金融机构或平台合作，“以供应链金融普惠上游企业”。
根据汇源集团发布的未经审计的业绩显示，截止到2017年底，公司负债总额已高达114亿元。
从股价来看，2007年汇源果汁上市时发行价为6港元，迄今为止已下跌超过60%，总市值也从最高的175.15亿港元降至50多亿港元，足足蒸发了120亿港元。
如今，距离停牌已经过去一年半时间，汇源上市公司问题仍旧悬而未决。对于退市风险，汇源方面曾表态，“内部正积极推进尽快完成港交所的相关条件，以汇源当前的实力和经营状况，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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